原标题：零和博弈下，零和列能勒以色列能让巴勒斯坦凭科技创新突围吗？

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 程靖

（图说：耶路撒冷和拉姆安拉之间的博弈巴以隔离墙上，画着已故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领导人阿拉法特的下色涂鸦。旁边就是让巴卡兰迪亚检查站。图/AP）

阿联酋、坦凭突围巴林、科技苏丹、创新摩洛哥……2020年夏末起，零和列能勒阿拉伯国家接连与以色列实现关系正常化。博弈尽管巴勒斯坦一再高喊阿拉伯国家的下色行为是“背叛”与“出卖”，但在不少国际关系学者看来，让巴曾经长期占据新闻头条的坦凭突围巴勒斯坦问题，已不可避免地被阿拉伯世界边缘化。科技

与此同时，创新巴勒斯坦人的零和列能勒生存困境也日渐被世界遗忘。

据联合国报告，以色列在巴勒斯坦领土上的占领、封锁、没收土地和扩大定居点、严格限制人口和货物进出巴勒斯坦的举措，严重削弱了巴勒斯坦领土的生产基础。联合国数据显示，即使在新冠疫情蔓延至巴领土之前，该地区GDP预计在2020-2021年间萎缩3%至4%。

但在文盲率不到3%、22%的人口拥有大学本科学历的巴勒斯坦，一些年轻人正在摸索解决现实危机的新出路。

据巴勒斯坦创业部数据，该地区的创业公司数量在以每年34%的速度增长。他们中的一些人希望改写巴勒斯坦人的“受害者叙事”——在纪录片《创业之国》中，美籍巴勒斯坦投资人、前微软工程师纳什夫说：“我们巴勒斯坦人可以不再视自己为受害者。既然（以色列）军事占领的现状如此，我们何不想想我们能为世界贡献些什么？”

（图说：美籍巴勒斯坦投资人、前微软工程师萨伊德·纳什夫。）

一墙之隔：是风险还是投资？

2020年的最后一天，巴勒斯坦青年阿德南·贾博尔和团队还在做系统升级，准备APP迭代。阿德南出生在东耶路撒冷，曾在巴勒斯坦和美国求学，热爱运动的他希望给同胞开发一个功能强大的阿拉伯语在线运动平台。

2019年，阿德南与大学同学巴拉卡、马萨拉一起获得了巴勒斯坦天使资本（PAC）的投资，经过一年的筹备，团队开发的健身APP“Yalla Reyada”公测版本上线。

（图说：2020年9月举办的巴勒斯坦创业者国际会议上介绍Yalla Reyada APP项目。）

（图说：Yalla Reyada APP）

阿德南告诉纵相新闻，自10月1日上线起，APP获得了数千次下载，尽管界面和交互尚未成熟到让团队满意，却已被竞争对手所模仿。阿德南自信地认为，比起现有的其他阿语健身软件，他的APP有更多更好的教练和训练方案，社交功能也更丰富。

阿德南说，他的APP初步面向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境内的阿拉伯人。如果顺利，下一步将开拓海湾国家市场。许多创业者的眼光不局限于本地——据巴勒斯坦中央统计局2017年的数据，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共有470万人口，而阿拉伯语的人口有4.22亿——这是个庞大、价值丰厚的市场。

相比阿德南，家住约旦河西岸城市拉姆安拉（Ramallah）的乌斯曼的事业还没有步入正规。他告诉纵相新闻，自己想开发一个针对西岸地区的租房信息网站。

西岸许多大学没有宿舍，大学生需要租房，但在西岸，租房都靠口口相传，楼下杂货店甚至是常见的信息中转站。乌斯曼想通过解决这个难题，让学生们方便地找到住处。

但乌斯曼很难在西岸找到投资：创业孵化器不多，银行不愿承担风险，外国资本出于反恐考虑很难进入，最后的选择是向政府申请资金。数据显示，仅仅在2019年上半年，以色列高科技公司通过254笔交易融资39亿美元；而从2011到2017年的6年间，西岸和加沙地带的40家公司仅获得了共计1.5亿美元的投资。

（图说：2013年4月，在拉姆安拉举行的一场创业者工作坊。图/AP）

据世界银行统计，截至2017年初，居住在巴勒斯坦领土上的500万人口中，约有241家活跃的创业公司，就业岗位只有1200余个；另有说法称巴勒斯坦只有120家初创公司，其中仅一半是科技企业，大部分企业处于创业早期。

“在创业者世界里，巴勒斯坦根本不在名单上。”居住在耶路撒冷的美籍巴勒斯坦投资人纳什夫曾如是说。

这里是光芒万丈的“中东硅谷”身后的一片暗影——仅仅一“墙”之隔，以色列的创业环境有着天壤之别。据世界经济论坛（WEF）2017年的数据，人口仅880万的以色列拥有4000家创业公司，每年新增600余家，人均创业资本约是美国的2.5倍、欧洲的30倍。

据经合组织（OECD）数据，2018年以色列的科技研发投入占国内生产总值的4.94%。307家跨国企业在以色列建立了研发中心，包括因特尔、谷歌、IBM和苹果。

不过，得益于多方的努力，近几年巴勒斯坦领土的商业环境有所改善。据巴勒斯坦创业部数据，近年来巴领土上的初创公司数量以每年34%的速率增长。

纳什夫于2011年联合发起的创投机构“萨达拉资本”六年间筹集到了3000万美元，投资组合包括数字物流交易平台Freightos和数字解决方案提供商Souktel等等。

想去“中东硅谷”上班，为什么这么难？

对于乌斯曼而言，想创业纯属无奈之举——他大学毕业两年多，至今没有找到工作。乌斯曼毕业于东耶路撒冷的圣城巴德学院（Al-Quds Bard College）计算机专业。他所在的班级只有4名学生，2018年毕业后，只有1名女同学在西岸找到了互联网相关工作。乌斯曼说，他当时几乎投了网上看到的每个职位，“不要求工作经验的职位我都投了，但还是一无所获。”

而他的遭遇只是西岸大学生的普遍现象。由于以色列的军事占领不断扩张和加强，巴勒斯坦领土上的经济趋于崩溃，西岸地区每年约4万名大学毕业生中有五分之三找不到工作，加沙地带更甚。

英伟达旗下的芯片公司Mellanox巴勒斯坦分部主管斯拉马说，巴勒斯坦地区每年约有3000名计算机专业毕业生，都擅长交互设计和高水平编程，但其中75%找不到相关领域的工作。

乌斯曼所在的拉姆安拉距离耶路撒冷只有20公里。约旦河西岸并非经济全球化的飞地——可口可乐、达美乐披萨等国际品牌在西岸很常见，但像苹果、惠普、英特尔这样的高科技企业，其产业链条还远远没有触及西岸。

（图说：苹果在以色列赫兹利亚的研发中心。图/Apple Insider）

“以色列有良好的经济环境，有高水平的毕业生，是跨国企业在中东的首选之地，谁会来照顾巴勒斯坦呢？”乌斯曼认为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导致“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局面。

乌斯曼说，许多以色列大学生在大三、大四时可以申请去微软、谷歌实习，但巴勒斯坦的大学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自己从没听说身边同学有去以色列大企业实习的。

拉姆安拉距离许多高科技企业中东总部所在的特拉维夫仅有1小时车程，但乌斯曼告诉记者，巴勒斯坦人前往以色列领土要定期申请通行证，路上要途径数个检查点，通勤时间变数很大，有时超过4小时，许多大学生为了省钱、省时间而选择在西岸互联网公司实习，因此缺乏和以色列公司的联系。

出生在东耶路撒冷的阿德南则指出了更深层的困难。他认为，两名同有大学本科学历的巴勒斯坦青年与以色列青年在以色列职场中比拼，两人的差距是方方面面的：从文化背景、语言能力，到家族与社会的人脉；以色列青年通常在进入大学前就服完兵役，期间游历各国，阅历之丰富让受困于隔离墙，进入以色列领土都较为困难的巴勒斯坦青年望尘莫及。

据以色列创新部数据，目前以色列有着1.85万人的高技术人才缺口，其中大部分是至少有3年经验的软件工程师和数据科学家，一些以色列企业已向俄罗斯和乌克兰等国寻求技术外包服务。

但巴勒斯坦软件公司“ASAL科技”的CEO塔赫布认为，近在咫尺、处于同一时区的巴勒斯坦就有一大批高水平IT工程师，完全可以为以色列和国际市场所动员。

一些企业已看见巴勒斯坦“人才库”的潜力——Mellanox是最早一批在巴勒斯坦开设分部的以色列企业之一，位于拉姆安拉的分公司雇用了120余名巴勒斯坦“码农”。主管斯拉马说，“如果有高水平工程师的加入，我们可以和巴勒斯坦人一起打造更大的’中东硅谷’。”

此外，以色列网页开发公司Wix，数字货运平台Freightos以及微软以色列分公司，都已开始雇佣巴勒斯坦的员工。

塔赫布认为：“巴勒斯坦人生活不只是政治新闻。我们希望在知识和创新的基础上建立外向型经济。科技、创新和创业才是未来，这是我们的愿景。”

“用力量换和平”还是“用科技促和平”？

狭窄的国土、严酷的自然环境和周边敌对阿拉伯国家包围下的军事需求，让以色列发展出了举世闻名的高新技术产业——U盘、全球第一款因特尔处理器和谷歌的“搜索建议”功能，都是在以色列发明的。

但以色列在高速发展的同时钳制着巴勒斯坦：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2019年9月的报告，仅仅在西岸，就有705个永久性的物理障碍，包括检查站、大门、土墩、路障和战壕，限制了巴勒斯坦工人和货物的流动。

占领给农业和制造业带来的负面影响尤其严重。2016年的一份联合国报告指出，若没有军事占领，巴领土上的经济活动或能增加一倍。

此外，根据以巴1994年签订的《议定书》，以色列禁止巴勒斯坦进口一系列所谓“军民两用”的基本技术和中间产品。由于以色列对技术设备的严格管制和额外税收，稍有不慎，巴勒斯坦人的硬件创业就有可能“脱轨”，因此阿德南与乌斯曼选择软件创业不难理解——在这里，开发软件比研发硬件更为保险。

此外，受制于军事占领和巴以间的政治僵局，巴勒斯坦的基础设施都落后于人：以色列在2004年部署了3G网络，2014年部署了4G网络，但直到2018年1月才批准了巴勒斯坦领土的3G网络许可证。彼时以色列已在竞标5G网络的供应商。

2019年8月联合国大会公布的一份报告指出，自1967年来以色列对东耶路撒冷和西岸地区的军事占领、对土地的侵占和对人口流动的限制，让巴勒斯坦不得不付出巨大的财政代价，并越来越依赖国际援助。

（图说：巴以隔离墙。图/AFP）

但从2018年起，来自美国的每年4亿美元援助随着特朗普推动签署的《反恐澄清法案》而中断。雪上加霜的是，今年阿联酋、巴林、摩洛哥等阿拉伯国家接连同意与以色列实现关系正常化。据《耶路撒冷邮报》报道，截至2020年9月，巴勒斯坦当年从阿拉伯国家获得的援助同比减少了85%。

一些国际问题观察者认为，巴以矛盾早已不是阿以民族间，抑或是伊斯兰教与犹太教之间的矛盾，而是军事占领下经济发展极度不平衡引发的阶级矛盾。

在接受纵相新闻采访时，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政治学博士候选人尤里·罗森博格说：“人们都想要工作，如果只有以色列经济在发展、繁荣，巴勒斯坦人会愤怒、绝望、嫉妒，最后这些情绪都会爆发，这种不平等就像癌症，要在它还是良性的时候就铲除。”

尤里和几位友人于2011年创立了非营利组织Tech2Peace（科技促和平），通过工作坊的形式为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年轻人提供科技创新领域的课程。创立该机构前，尤里有12年的时间致力于举办促进阿以民族和解的对话工作坊，来促进双方青年的沟通。

但他发现，单纯的对话即使让两族青年暂时成为朋友，也无法解决问题，“人们需要一起学习、工作、创造，产生深刻的交集，他们才能更加理解对方。”

（图说：2020年8月，“科技促和平”的一次工作坊。图/Tech2Peace）

乌斯曼和阿德南都在2018年加入了“科技促和平”工作坊。他们告诉记者，工作坊的成员一半是以色列人、一半是巴勒斯坦人，其中40%的课程是AI或编程等技术入门；40%的时间是促进民族和解的对话环节；剩下的时间里，工作坊提供了与教授、外交官、记者和技术专家等人的交流机会，帮助学员建立人脉。

乌斯曼告诉纵相新闻，他报名工作坊是冲着学习AI去的，却也在工作坊里第一次认识了没有穿着军人制服的犹太人，“以前巴勒斯坦人与以色列人的大多数交往都是在检查站。但在这里认识的人，我们后来成了很好的朋友。”

带着租房网站的开发方案，乌斯曼申请了瑞士驻以色列大使馆资助的“5050创业计划”，该计划给入选学员提供培训、项目评估以及潜在的项目成员配对，创业团队需要包含一半以色列人、一半巴勒斯坦人。和“科技促和平”相似，“5050创业计划”也希望通过促进巴以青年间互相尊重的合作，一点一滴地推动和平进程。

“人们已经在投资巴勒斯坦了，但还远远不够。以色列是旧金山之后的第二大‘硅谷’，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高科技产业却相差这么远。”乌斯曼说。他告诉记者，“科技促和平”的下一步目标是能为巴勒斯坦学员提供去微软、谷歌等科技企业的实习机会。

在接受《耶路撒冷邮报》采访时，以色列风险投资人考夫曼说，在政治问题上，很多人只会考虑“零和博弈”：“如果巴勒斯坦人获得了什么，一定是我们以色列做出的让步。但在商业上，我们是可以双赢的。”

时钟拨回到2017年，在拉姆安拉市郊的拉瓦比新城，拉瓦比科技中心（Rawabi TechHub）投入使用。当年22岁的阿德南刚刚获得了一份实习，内容是参与新城公交系统手机APP的开发。芯片公司Mellanox也随之入驻，开始雇佣巴勒斯坦“码农”。

吸引高新技术企业入驻是拉瓦比新城规划的重要部分之一——这将为巴勒斯坦人创造3000-5000个永久性工作岗位。

（图说：巴勒斯坦亿万富翁、投资人马斯里。图/Business Insider）

当这一切都追溯到2010年，也就是现代化的拉瓦比新城动工之时，巴勒斯坦的高科技产业规模已经从2008年占GDP的0.8%飙升到5%。而美籍巴勒斯坦裔亿万富翁、拉瓦比新城的投资人之一的马斯里显然还有更远大的愿景：

在接受《商业内幕》采访时，马斯里说，他相信巴勒斯坦人终将有一天拥有自己的国家，但自己心中的问题并不是何时能建国：

“我思考的是，到那时我们的国家应是什么样子？”（程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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